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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篇  苏醒的强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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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日后，精灵们迎来了中土历的新年。除了夏至的星光盛会和秋分的秋收庆典，精灵们还有两个新年惯常要庆祝——其一是隆冬的中土历守岁，其二是春分的精灵历元日。守岁的晚宴是密林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之一。尽管东方局势日渐紧张，这一年来大家工作得也格外辛劳，连国王都不能例外，仍旧没有精灵会愿意忽视这个日子。

守岁日一早，新阿蒙兰的雪停了。载着新宰牛羊的小车从树屋下的林路经过，蜿蜒碾出两道泥痕。小精灵们纷纷从树上滑下来，跟在马车后欢叫飞奔，一路奔向林地大殿。这一天，大殿的铁门将向所有精灵敞开，毡毯铺满了殿内的各条边道。精灵们从家中带来食物，也享用御厨的手艺，众人挤在一处热闹非凡。  

日暮时，精灵王宣布宴会开始。银色和琥珀色的灯火点亮了整座林山，宴厅里除了飘满美食的香味，还有淙淙的竖琴声和悦耳美妙的歌声令人荡漾。盛装的精灵们成排跳着欢乐的舞蹈，一起和声唱道：

 

大家一起来，一起欢乐的歌唱吧！

风吹树梢，也吹拂过山丘与低谷，

星光闪耀，落于不凋谢的柏叶上，

夜色中的火苗无比明亮！

大家一起来，一起欢乐的跳舞吧！

毡毯柔软，大伙舞姿比羽毛轻盈，

河水鼓噪，月儿照着浪涛如白练，

就要迎来新年的好时光！

干杯干杯，美酒再多饮一杯，

干杯干杯，醉倒了就地好睡，

柏树不要叹气，看我舞蹈跨越长夜！

鸟儿不要飞离，听我歌唱直至天明！

干杯干杯……   [A1] 

 

瑟兰迪尔头戴荆冠、身着深红杂金的王袍，于王座上接受臣子们轮流敬酒。也有一些平民将盛满淡酒的大杯献给陛下，瑟兰迪尔都一一拾起来饮了一口。宴会进行得有条不紊又热闹欢乐，厨师和侍从们接连不断地献上佳肴，总管加里安更是忙得脚不沾地。当酒宴正酣的时候，一匹快马却悄然驰入林山。不久，传令官费伦穿越酒席，来到王座之下。

“有事？”瑟兰迪尔搁下酒杯，审度着费伦不同寻常的神色。

费伦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来到他身边耳语：“卢埃尔回来了。”  

精灵王退席只有少数臣子立刻注意到。毕竟宴会正值高潮，大伙儿都沉浸于欢歌、舞蹈与美食。这热闹的夜晚还远远未到尽头，只有林山高处的烬木之厅气氛紧张。当瑟兰迪尔步入大厅，等候在那里的卢埃尔立刻恭敬地行了个礼。

瑟兰迪尔抬手示意他免礼，径直走到沙盘之前，“长湖怎么样了？”

卢埃尔的五官气质都与哥哥卡洛芬德林相仿，只是个头略矮一点，身上披挂着骑兵的轻甲。听国王如此问，他立刻操起一根指挥杆，点指向长湖南部、奔流河的下游，“人类探子带回消息，占领多卫宁的战车民部族最近在这里搭建了一座浮桥，大量屯兵在桥侧——极有可能是打算跨过奔流河，沿着河西岸北上进兵。”

瑟兰迪尔微微眯了下眼，这消息并不十分令他意外。

“不止沿河西岸进兵，还有一种可能是东西两岸同时进兵，最终夹击河谷镇与埃雷波尔！你离开河口的时候敌人出发了吗？”

“先锋部队已经集结，还未出发。”

“数目呢？”

“估计第一批先锋有三千人，战车一百乘，后续可能还有不亚于这个数目的兵力。”

“你们有跟长湖镇和河谷镇联络吗？他们能组织多少人抵抗？”

“长湖镇镇长已经向河谷镇的布兰德提出请求，允许他们退守河谷镇避险。”

“他放弃了长湖？”瑟兰迪尔的眸光一刹灼亮闪动。

“恐怕是的，陛下，”卢埃尔紧紧皱眉，“长湖镇没有城墙，湖岸都是港口，镇长自觉无法御敌，正组织镇民撤退。但我的兄长认为，长湖与我们密林一衣带水，从来都利益攸关，长湖不能沦陷！因此兄长派我回林山，请陛下示下。”

“人类如何决定我们是无法干涉的。”瑟兰迪尔说着将目光移回沙盘上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直至眸中的火焰隐去他才从卢埃尔手里接过指挥杆，点指向密林河口一带——那里有起伏的丘陵。“敌人若不提前向西面深入，你们就不要主动出击，把防线设在这里。绝不能让敌人越过丘陵，一旦他们突破了这条线，不但密林河口，连河谷镇的侧翼都等同于向敌人敞开。”

“明白了，”卢埃尔点一点头，“我会向兄长传达陛下的旨意。”

这时费伦匆匆走进大厅，身后领着另一名使者。使者一身轻便的猎装，来不及行礼便焦急地说：

“陛下，海拉希尔大人派我向您报告——敌人已经从褐地和多尔哥多发兵，上万半兽人正向北方进军！”

千里之外的洛丝萝林，莱戈拉斯枕着自己的胳膊躺在树木高处的塔兰上。卡拉霍拉斯雪崩以后，他和伙伴们被迫通过摩瑞亚矿坑来到东方，一路历尽艰辛并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——与炎魔搏斗致使甘道夫身陨，护戒队从此失去了领路人。

想到老巫师被烈焰皮鞭卷走的一幕，莱戈拉斯不禁难过地侧转身体，盯着黑洞一般的枝叶深处。甘道夫死了，他们该向何处走呢？这几日，他和同伴们怀着悲恸的心离开摩瑞亚东门，沿着银光河谷南行，一路疲倦又迷茫。幸而洛丝萝林的巡林队发现了他们，将他们领入到水之戒的庇护环，并让他们在塔兰上休息。众人终于有机会放松，无论阿拉贡还是波罗莫都倒头就睡，周围传来他们熟睡后均匀的呼吸声。

然而莱戈拉斯却无法入眠。他能隐约听到巡林队的精灵们围着篝火小声说话，议论着今日是中土历的守岁日。这一日在不同的精灵国度有着同样重要的地位，然而甘道夫的死让这些洛丝萝林的精灵也感到悲伤，无心庆祝。莱戈拉斯又暗暗思索起出发之前埃尔隆德所说的那些话，心思越来越焦灼，终于从躺卧的地方坐起来。

“你怎么没睡？”

一个优雅如丝绒的嗓音忽然自他背后响起。莱戈拉斯转回身，见巡林官哈尔迪尔点亮了一盏银白的风灯，半跪在绳梯边缘。正是哈尔迪尔率先发现了他和伙伴们，将护戒队带入庇护环。

“有我的属下负责值夜，你们大可以安心休息。”

“谢谢你，哈尔迪尔，”莱戈拉斯不禁有些赧然，“我没有担心安全，只是心里想着许多的事……怎么都睡不着。”

哈尔迪尔微微垂眸，之后抬起视线说：“既然睡不着，愿意随我去一个地方看看吗？它曾经是洛丝萝林的心脏。”

面对这意外的邀请，莱戈拉斯不禁愣怔了一下才答应。他们这一行的目的地是洛丝萝林领主夫妇所居的“树之城”卡拉斯加拉顿，现在哈尔迪尔口中的“洛丝萝林之心”显然不是那座城。到底是哪里呢？莱戈拉斯的心中涌起好奇。

哈尔迪尔行在前方，莱戈拉斯紧随其后。两名精灵在黑夜里穿越丛林，行进速度比队伍中有凡人的时候要快得多。行了大约一个小时，莱戈拉斯注意到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稀疏，地势正逐渐上抬。最终树影褪去，月光直射下来，两人眼前出现一片覆盖茂密青草的山丘，唯有丘顶才生长着树木。这些巨树修拔挺直，看起来是叶片金黄的梅隆树。莱戈拉斯收住脚步，举目四顾——周围没有其他精灵，也没有任何建筑，但因为有明亮的月光照耀与飒飒山风吹拂，一切又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荒凉静谧。

“真奇妙，大地在呢喃！”莱戈拉斯说着屈一条腿半跪下来，伸手抚摸脚边的岩石和灌丛，还有一种黄色的小花，“天呐，依拉诺！我在父亲的植物笔记里见过这种花！”

“不错，这正是花朵的名字。你能听到它的声音么？”哈尔迪尔问。

莱戈拉斯试着阖眸，运用自己的灵力去聆听，片刻后他深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。

“我听见岩石在低语——它说这里曾有高大的城墙、尖顶的建筑，可这片土地的主人已经远离，那些由往昔之人创造的美好事物也都消逝了，”莱戈拉斯说着轻轻皱眉，“但我听不到依拉诺的倾诉——也许有某种邪恶的力量侵扰过这里，割断了草木与花朵的记忆，令它们忘却了主人。”

莱戈拉斯说完睁开眼，见哈尔迪尔的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。这位服侍过三代洛丝萝林之王的巡林官亦慢慢半跪下来，伸手托起伊拉诺脆弱的花瓣。

“花朵不记得了，我仍然记得——我第一次见到你便是在这里。那时你还躺在摇篮之中，与你的母亲在一起。”

“我的母亲？”莱戈拉斯霎时瞠大了眼睛，“这里是……”

“瑟林王城——从前阿玛蒂尔王与安罗斯王统治的中心，也是你母亲率军迎敌之前最后居住过的地方。”

立在缀满星辰的天穹之下，莱戈拉斯抬眸眺望南方，山丘之外是层层叠叠的树影。哈尔迪尔已经将半兽人入侵洛丝萝林的往事，以及他的母亲中箭坠河的经过详细告诉了他。此刻莱戈拉斯的心中既痛又炽热，对这预料之外的旅程充满了感激。若非来到洛丝萝林，他将永远也无法接触到这些珍贵的记忆。

“哈尔迪尔，照你所说……我母亲的亲族还是有部分活了下来，他们已经全都追随安罗斯西渡了？”

“是的，他们去往海港后不再有消息传回。我相信除了安罗斯，其他精灵都已经平安抵达了西方。”

莱戈拉斯轻轻呼出一口气，说：“谢谢你带我来这儿以及告诉我这些。我感觉……似乎和母亲更近了一些。上次你离开后父亲才告诉我，你是我母亲的故友。当初母亲坠河后，搜寻她下落的人也是你而不是我的父亲。实在感激你为我们父子所做的一切。”

哈尔迪尔原本已经平复的眉目忽然因莱戈拉斯的话又起了涟漪。

“不，我所做的事并没有什么值得你道谢的。要知道，那时候我和你的母亲一道领军，坠河失踪的是你的母亲，全身而退的却是我。如果那时候你的父亲不是为了复仇，绝不会托付他人来做搜寻的工作；如果他后来没有受重伤，也一定不会对这结果善罢甘休。”

莱戈拉斯不禁怔了怔，“你说我的父亲……那时候受了重伤？”

这次换哈尔迪尔疑惑，他将目光转向年轻的精灵，“你不知道么？你父亲收到矮人的求援，率军连续急行赶到格拉顿，在大战之后又为了复仇马不停蹄地追击敌人。传闻迷雾山上的攻崖战打得非常辛苦，伤亡了很多的战士，你父亲也在那一战毒伤复发。他率军回到安都因河谷的时候伤势已经十分沉重，甚至在伊恩渡口坠马昏迷，被众多的精灵和人类所见。”

“我完全不知道这种事……”

“从此阿卡德纳便传出流言，说你父亲返回绿林不久就伤重死去了。还有一种声音，说他虽然活着但已经无法执剑、无法履行国王的职责，甚至已经在医官的建议下决定放弃王位西渡。诚然，今天看来这一切都只是流言，但你父亲那时候由于某种原因放松了对埃敏迪尔山区的控制，导致阿卡德纳衰落确是事实。”

莱戈拉斯皱眉低首，哈尔迪尔的话仿佛扎入他心底的一根尖针，狠狠刺痛了他。过往许多细节一时间全浮现在他的脑海里，许多疑问似乎都有了联系——无论是父亲行军时发青的脸色，还是那些不正常的食欲减退和疲倦。父亲身上的伤一直很重，并非在孤山才爆发。即便后来经过维雅的治疗，父亲的伤又真的痊愈了吗？

“我真是个笨蛋……早该想到的……”

莱戈拉斯眸光闪烁着自语。这时有云朵被南风吹到了山丘顶上，一阵小雨淅淅沥沥落下，空气变得更加洁净清新。莱戈拉斯扬起脸，深深呼吸。若非明知是隆冬，他不禁要以为初春已至。雨水落在面颊上并没有寒凉的感觉，反而是温润的，与北方故乡的气候完全不同，但他此刻却宁愿身在寒冷的林山。

卢埃尔和海拉希尔的信使先后领命退出了烬木之厅。费伦目视他们远去，又看向国王，“陛下，今晚的庆典还要继续吗？”

“继续……”瑟兰迪尔背负双手，凝眸望着沙盘上连绵起伏的绿色，“像这样的夜晚也许很久都不会再有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但庆典结束后立刻通谕全王国，一切居住在林村的居民都限在五日之内搬入大殿，由加里安为他们分配洞屋，林山从此坚壁清野！”

瑟兰迪尔转过视线——与国王刀锋般的目光接触，费伦心头一凛。

“新阿蒙兰仍由萨米尔负责守卫，主力步兵准备好跟随我去埃敏迪尔。沿途的岗哨和传信都务必密集部署，密林河、长湖、孤山无论发生了什么，哪怕一只渡鸦飞越边境我都要最快知道！”  

瑟兰迪尔走出烬木之厅，沿着下行的台阶返回宴厅。到某处通道拐角时，他忽然见三名小精灵趴在墙边东张西望。瑟兰迪尔有意咳嗽了一声，三个小家伙像被刺伤似的弹起来。

“国……国王陛下……”男孩子们赶紧鞠躬。

瑟兰迪尔一一扫视他们的脸，之后盯着其中一人，“欧罗尔，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，回宴厅去。”

“是……我，我们这就回去！”欧罗尔低头说完，立刻拽着两名同伴一溜烟逃离。

望着小家伙们的背影，瑟兰迪尔忍不住摇了摇头。可忽然，他身旁岔道里传来一个声音——

“到手了！快看，这是什么！”

瑟兰迪尔转过身，与正从台阶底下匆忙上来的小精灵四目相对，米卢迪尔顿时呆若木鸡地站住。精灵王挑一挑眉缓步走下台阶，从男孩怀抱的两甁酒里抽出一甁。他将瓶身对着一旁的壁灯轻轻转动了一下，好观察其中浆液的流动。 

“这是多卫宁。”瑟兰迪尔斜睨着小精灵。

米卢迪尔再不敢抬头，只一脸紧张地盯着精灵王的皮靴。可他很快见瑟兰迪尔退后一步在台阶上坐下来，深红的长袍顺着层层石阶铺展开。

“正好，我也想喝一点，”瑟兰迪尔淡淡地说，“你去取两个水晶杯来，刚才你偷酒的地窖应该没有，但宴厅里多得是。”

米卢迪尔终于不再发呆，但迈步时浑身僵直，左脚被右脚狠狠绊了一下。瑟兰迪尔笑看着他的背影，好心叮嘱：“记得拿杯子的时候，手可别像脚一样笨。你要是被捉住了，我会让总管大人来处罚你。”

米卢迪尔后背一凛，果然行动迅速地消失在巷道里。  

一刻钟过去，他空手而返，脚步拖沓地走到瑟兰迪尔面前，“对不起，陛下。总管大人早就交待过侍者们，不许给我们小孩子酒杯。”

“加里安这么有先见之明？那算了，”瑟兰迪尔不甚在意地回应，“把你腰上的小刀给我。”

米卢迪尔依言交出小刀，接着便万分诧异地看着精灵王用刀剔掉酒瓶的软木塞——动作娴熟，一气呵成。待仰颈连饮几口之后，瑟兰迪尔才将酒瓶放回身前的台阶上，眼中流露出回忆的神色。

“我很久没有像这样喝酒了。”

“您以前有过？”

米卢迪尔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来，此刻只觉得好奇。要不是亲眼所见，他实在无法相信——优雅尊贵的国王陛下也会有这样无视礼仪的时候。

“觉得奇怪吗？”瑟兰迪尔微笑着抬起视线，“曾经在我的故乡，还有迷雾山的高处我都有过。”

“您的故乡？它不是密林吗？”

“它叫做贝尔兰。”

“您一个人喝？”

“和我的一个朋友，一个在我……最困难的时候给过我最多支持的好朋友，也是他告诉我可以这样喝酒。”瑟兰迪尔说着又饮下一口酒，精灵王的海量在密林并不是秘密。

“您的朋友也住在新阿蒙兰吗？”米卢迪尔问。

“不，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。”瑟兰迪尔回答。

“所以没有朋友像这样陪您喝酒了？”

“我现在觉得——你可以，”瑟兰迪尔说着将另一瓶酒开启，递到米卢迪尔的手中，“偷来的酒，难道还要讲究怎么喝吗？”

面对精灵王揶揄的目光，米卢迪尔的脸一下子红了，“我……还没有喝过醇酒。”

“那就试一试。”

米卢迪尔深吸口气，终于抱起酒瓶仰面饮下一大口。这之后他的眼中出现迷离的神采，整个人呆呆地坐到了台阶上。

“醉了？”瑟兰迪尔问。

“原来醇酒是这样的味道！”小精灵咂咂嘴，仍旧一脸的不可置信。

“喜欢吗？”

“喜欢！”

“你父亲是我的臣属里面酒量最小的一个，”瑟兰迪尔将自己手中的酒与身旁小精灵所执的那瓶轻轻碰了碰，“幸好你不像他。”

新年的钟声敲响了，第一支礼花尖锐鸣叫着升腾，炸亮了密林之上并不清透的天穹。烟火在半空变幻成绿叶，黑烟成了火树的树干，闪着银光的枝条又绽放出鲜艳的花朵，短短的一瞬便演绎出冬去春来、抽叶开花的奇观。不久花朵谢去，半空的火树也化作绚烂的火花消散。当这些火花散入人群，林山子民们这才反应过来，爆发出欢呼声与笑声。

在首轮盛大的“火树银花”之后，加里安又安排连续燃放了几支小巧但别致的烟花。有的引燃时如瀑布般涌出飞舞的蝴蝶，点点冰蓝的幽光钻入树丛穿梭浮动。有的则像出谷的鸟雀在半空编队飞行，环游谷地发出悦耳的鸣叫声。暗夜中时而火焰的石柱拔地而起，时而又在高空惊现帆船与鲸鱼。后来一阵雷暴滚过，银色长枪如千军万马般射向天空，随即又如万千长蛇一样发出嘶嘶声坠落天际。

瑟兰迪尔与子民们一样，站在露台上凝望这由焰火创造的奇观，只是思绪已不在此处，冰冷的神情下只有眼底闪烁着一丝幽深。忽然，有脚步声向他靠近。瑟兰迪尔转过头，见米卢迪尔满脸笑意地合捧着双手，脸蛋上带着酒精熏染的红晕。

“陛下您看——”

男孩将双手一刹松开，从他掌心里飞出一只翩翩蓝蝶，绕着精灵王翻舞。

“是帝王蝶啊！”

米卢迪尔兴奋地嚷道，生怕这一片嘈杂中国王听不清自己的话。瑟兰迪尔抬起右手，这蹁跹的蓝蝶便停歇在他食指佩戴的权戒上。有着深蓝色斑纹的翼翅缓缓一张一合——证明它不是烟花的戏法，而是活生生的生灵。  

“居然真的是帝王蝶，”瑟兰迪尔冰封的唇边露出一丝笑，“看来你比某些大英雄更出色。他像你这么高的时候，甚至还辨不清巫师的障眼法和真蝴蝶。”

“您说的是莱戈拉斯殿下？”米卢迪尔仰起脸问。

瑟兰迪尔微笑不答，随后将停歇有蝴蝶的手指伸向深邃的夜空。蓝蝶停留了一会儿终于舞动翅膀飞离。

“您就这么放它走啦？”小精灵未免有些遗憾。

“不然呢？”瑟兰迪尔淡淡地反问，“它的世界在橡树之巅，而不在我的手中。”

米卢迪尔转一转眼珠，重新露出笑说：“看来它是专程飞来向您致意的——新年快乐，陛下！”

瑟兰迪尔垂眸回视一眼身边的小家伙，“你也一样，米卢迪尔。”  

 [A1]参考《霍比特人》林谷精灵献给比尔博的歌